2011年的全国财政收支情况已经正式发布。从全国财政收入情况看,不仅又是一个“超收”之年,而且,“超收”的规模迈上了新的高台——跨入超万亿元时代。财政收入的“超收”,自然主要来自作为其支柱财源的税收收入的贡献。按照98720亿元的税收收入总额和22.6%的增长率计算,当年税收收入的“超收”规模为10684亿元。“超收”分别占到税收收入总额和增长额的10.8%和64.6%。
说到税收“超收”,不能不论及其原因。
“超收”显然同税收收入的增速高有关。按照2011年GDP增长速度9.2%计算,税收收入增长高于GDP增长达13.4个百分点。即便在此基础上加入CPI(5.4%)的因素,从而在现价水平上作比较,两者之间的差额也有8个百分点之多。税收收入的增速高于国民经济的增速,并且,高出的幅度颇大,当然会带来相当规模的“超收”。
“超收”也与财政收入预算的编制方法有关。我国的财政收入预算以及作为其主要基础的税收收入计划,其增幅的确定,历来都是直接搬用国民经济的计划增幅。比如,2011年,GDP的计划增幅为8%。于是,在财政收入预算和税收收入计划中,财政收入和税收收入的增幅也一律定为8%。而实际的情形,如人们早就看到的,起码在近十几年来,财政收入和税收收入的实际增幅几乎没有掉下过20%。作为一个必然结果,实际增幅与计划增幅之间的差额,如2011年便为14.6%,便形成了“超收”的来源地。
“超收”还同现行税制结构的失衡状况有关。虽然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便确立了流转税和所得税双主体的目标模式,但迄今我国现行的税制结构,仍旧是70%以上的税收来自流转税。如此单一的以流转税为主体的税制格局,使得物价水平与税收收入之间高度关联。物价的轻微上扬,便可能极大的推动税收增长。一旦遇到通货膨胀压力较大、物价上涨趋势明显的情形,还可能带来税收与物价的交替攀升。相对于其他年份,2011年的物价上扬之势一直迅猛,CPI爬升至5.4%,这自然会进一步垫高本已不低的税收收入的增长速度。
“超收”又与“超收”收入的性质及其投向安排有关。“超收”不同于增收,后者系相对于上一年的增加额,前者则是相对于预算或计划的增加额。换言之,“超收”是政府所收获的超出了预算的额外收入。既属于额外收入,它便是没有许下任何婆家的、可以另行支配的钱。既属于超出了预算的收入,它便是游离于预算控制之外的、在安排上可以与正常收入有所不同的钱。对于各级政府部门而言,拿到了“超收”的钱,就等于拿到了追逐显赫政绩或提升自身福利的本钱。所以,相对于正常收入,各级政府部门对“超收”往往格外青睐。每到年度交替、“超收”数额浮出水面之时,“超收”便似一块好吃的不得了的唐僧肉,成了争抢的对象。尽管近年各级人民代表大会采取了一些针对“超收”使用的控制措施,但仍旧浇不灭对于“超收”的追逐之火。故而,“超收”规模越来越大,“超收”势头越来越猛,也就在人们的预期之内。
现在的问题是,面对一年高似一年的“超收”,我们究竟应当且可以做些什么?
虽不能称之为药方,但人们迄今能够想到的几乎所有招术,都来自于对其病因的诊断。
既然“超收”的来源之一在于税收收入的增速持续高于国民经济的增速,那么,能否下大决心,在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进程中,同时启动经济结构和税制结构的调整行动,让两者保持匹配状态并实现两者之间的均衡增长?
既然“超收”的形成与现行财政收入预算的编制方法直接相关,那么,能否让财政收入预算脚踏实地,从实编制,而不再盲目照搬国民经济计划增幅?或者,仿效其他国家的做法,把主要精力放在财政支出预算编制上,而对财政收入改行预测办法,不再编制财政收入预算?
既然“超收”的形成同现行税制结构的失衡相关,特别是同物价水平上扬的推动有关,那么,能否对现行税制结构做较大手术——增加直接税、减少间接税,从而弱化物价水平与税收收入之间的关联度,让物价与税收各自回归正常轨道?
既然“超收”的动力之一在于各级政府部门对于“超收”的偏爱和追逐,并且,依照基本规范, “超收”收入不能转作当年支出,那么,能否痛定思痛,实施强化人民代表大会预算约束机制的重大改革,彻底改变目前由行政系统主导“超收”的局面,真正切断“超收”与“超支”之间的必然联系?
上述的这些话,其实,并非是今天才有的新发现。除了笔者之外,还有不少人,在不同场合、不同时点表达了同样或类似的见解。现在的关键是要启动改革,攻克既得利益堡垒,把该做的事情做起来。总之,一句话,在“超收”问题上,无论如何,不应再让我们每年都重复去年的故事。
作者: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院长 来源:中国财经报 2012年02月07日